李杰伟 等 ｜ 制度与情感 —— 从视频大数据看跨省迁移与乡愁开云体育- 开云体育官方网站- APP 最新2025表达

2025-05-11 14:03:42　　点击量：

　　开云体育官方,开云体育app,开云app下载,开云棋牌,开云直播,开云体育靠谱吗,开云体育和亚博,开云体育老板是谁,开云官网,开云体育,开云直播英超,开云电竞,开云游戏,开云,开云体育官网,开云体育官方网站, 开云app, kaiyun sports, 开云体育简介, 开云体育官方平台, 世界杯开云, 开云体育app下载, 开云体育网址, 开云体育2025在人口大规模流动的中国，区分乡愁是情感所致还是制度的结果对于制度转型有重要意义。若仅从乡土情结（乡愁）解释中国城市化水平偏低和人口回流的现象，将不利于加快推进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和农村土地改革。通过首次尝试剥离乡愁的制度成因，并利用抖音平台公开的短视频点赞大数据进行检验，研究发现：本市向外跨省移民越多，本市发布的视频被外省点赞的数量也越多，体现出了“乡愁”；如果流入地城市的户籍门槛和老家有承包地的比例更高，跨省迁出的移民会增加对其家乡的点赞，体现出了“乡愁”的制度成因；但是老乡的增加，会削弱户籍门槛增加点赞家乡的效应，却会放大因老家有承包地而产生的点赞家乡。进一步的分析显示，流入地城市户籍门槛和老家有承包地会降低移民的城市融入，而老乡更多会增强移民的居留意愿。因此，“乡愁”实际上是城乡二元制度的结果，提升移民的城市融入水平并加快农村土地改革有助于缓解乡愁且更好地推进城市化。

　　在人口大规模流动的中国，乡愁总是能牵动千万人的心。对于城市化的进程，一方面城市里仍然有大约三分之一是非本地户籍的人口，另一方面调查显示很多外来人口不愿意获取所居住地的城镇户籍。这些现象似乎可以从乡土情结的角度来解释。例如，有人认为中国农民有浓厚的乡土情结，而且相互之间存在基于地缘的社会关系网络，因此进城的农民最终会大量回归乡土，并且这些研究进一步认为，中国应该走大国小农的发展道路。统计上也看到，中国城市化率低于发达国家历史同期水平，而且在最近十多年间，跨省流动人口在整个流动人口中的占比有减少的趋势。这样，中国千年农耕传统所保持的乡土情结似乎就可以解释中国城市化路径的独特性。

　　值得深入追问的是，看似与乡愁和乡土情结相关的现象真的是情感所致还是制度的结果？如果真的是因为中国人独特的情感因素导致上述现象，而劳动力在城乡间和地区间的流动是缩小城乡间地区间收入差距的根本动力，那么可以得到的一个推论就是，中国城市化水平偏低，地区之间人口集聚程度不够将是长期存在的现象，与此相伴随的必然是中国的城乡和地区间收入差距高于发达国家的水平也将是长期现象。而另外一种可能则是，城市化水平偏低和农民返乡等现象本身就是制度的结果。的确有研究显示，不少进城务工人员选择返乡回流定居，是因为城市存在高落户门槛的情况。最近的研究证实，跨省流动人口占比下降的趋势背后有一个原因是省内的制度一体化进展较快。以养老保险一体化为例，省内养老保险一体化先于全国养老保险一体化，导致更多实施了养老保险一体化的省份的人口更倾向于选择省内迁移。

　　被人们所感知到的在劳动力流动中存在的乡愁，其实可能也是制度的结果。从流入地来看，在有大量外来人口的城市（特别是大城市），仍然存在因落户门槛和公共服务歧视而导致的外来人口融入不足的问题。从人口流出地来说，一个外出务工者的家庭如果在老家仍然有承包地，则可能需要在老家仍然有留守的人口，并且担心一旦放弃老家的户籍，就会放弃与之相关联的农村居民的土地权益。因此，在研究中需要把情感和制度对于乡愁及转型的影响作区分。人们的情感和行为还会因为群体身份而产生相互的影响，作用于制度改革并且产生实际的后果。所以对于乡愁而言，无论它是单纯的情感因素还是制度的结果，也同样会因为老乡群体的社会互动而发生改变。如果是因为在人口流入地落户门槛政策导致融入不足，那么在流入地老乡多则产生“抱团取暖”的效应，削弱制度的负面影响。而因为老家土地制度改革滞后而导致的乡愁，则会因为在人口流入地老乡多产生相互加强的作用。

　　把表面上看起来是情感因素导致的现象中存在的制度因素剥离出来，是非常重要的。如果仅从乡土情结解释中国城市化路径的独特性，对于加快推进户籍制度改革和外来人口市民化非常不利。而如果剥离出“乡愁”现象中的制度因素，则有利于增进相关改革的共识。但在实证研究中，测量“乡愁”，并从中剥离出制度的影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为此本了大胆的尝试，我们用抖音平台上一个城市在外省的流动人口对于本市发布的视频的点赞来观察乡愁。我们发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那就是本市在外省流动人口数量越多，本市发布视频被外省点赞数量也就越多（如图1所示）。需要说明的是，这种相关性主要存在于非MCN发布的视频，可以排除MCN机构因为商业目的所发布的视频所带有的其他因素。例如有些地方会公开招募人员对家乡发布的视频进行点赞。进一步地，我们发现，制度影响是存在的，流动人口流入地城市落户门槛高和家乡有承包地，会增加流动人口对家乡的点赞。同时，抱团取暖效应也是存在的，跨省移民（老乡）数量多，将强化因家乡有承包地而出现的点赞增加，而受到户籍歧视时，老乡多会减少点赞家乡的行为。本文的含义是非常明显的。在有关中国城乡和区域发展的讨论中，要避免把中国存在的特殊现象上升为中国人独特的情感因素，更要看到这些独特现象背后的转型期制度因素，从而为进一步加快相关制度的改革凝聚共识。

　　中国当代移民的“乡愁”缘起于改革开放后沿海和城市经济的快速发展，以及由此引发的大规模人口流动。中国经济经历了乡村工业化和城市经济的扩张。随着制造业和现代服务业的集聚，经济和人口往沿海城市和内陆中心城市集中，其余大部分地区成为人口流出地，呈现出“双重中心—外围”的格局。“七普”数据显示，2020年分别有40%和42%的人口居住在沿海200km范围内的区县和中心城市（包括直辖市、省会和副省级城市）100km范围内的区县，流动人口规模达到3.76亿人。

　　移民长时间跨地区流动容易产生乡愁。乡愁是离开家乡而产生的思念，包括乡土、乡音、乡味、乡亲、乡情等。移民离开家乡到新环境，风貌各异，饮食、风俗不尽相同，亲人、故友不在身旁，新的社会关系和情感联系还未建立，家乡原有的社会网络又突然断裂，会出现忧伤之情（loss-oriented），我们可以将之归结为“乡愁”。心理学、社会学和管理学里把这种情感描述为Homesickness，研究它在离家上学或者管理实践中对绩效的影响，讨论适应性措施和多元包容的人力资源实践。这是一种原有的依恋打破之后需要适应和重建关系所引发的情感。心理学的研究也发现，人可以排解这些忧伤（restoration-oriented），通过直面忧伤、转移注意力、重建关系等方式适应新的环境。因为排解忧伤消耗巨大能量，这个过程并非一蹴而就，情感会来回“摇摆”，留在城市或回到老家。其间，外界的制度和环境对乡愁的缓解或加深以及相关观念的形成有重要的影响。而且流动的时间越长，制度的影响往往越深。更进一步，乡愁和相关的观念受到社会群体的影响，制度环境也会通过群体产生影响。

　　然而，已有的研究大多集中在如何留住“乡愁”并获得经济和社会的收益。比如，在乡村振兴中留住乡愁，以增加民众的参与感和幸福感，在城镇化建设中留住乡愁，既为传承文化，也为促进旅游业的发展。王昀和杨寒情则通过跟踪访谈乡村视频博主，记录了“乡愁”的制作以及满足乡愁文化消费需求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移民的乡愁被持续记录甚至放大，但是背后的制度因素却长期被忽视。乡愁本是社会生活变迁中的一种自然心态，会随着城市化和人口流动而产生、保留、消褪，但是在当下，传统遗留下来的制度因素对“乡愁”的影响可能非常大。

　　再次，现行的农村土地制度会增加牵绊并增加乡愁。中国快速的城镇化扩大了城市近郊农村土地的价值，他们可能从未来的土地征用中获得一定的经济补偿，这提高了农民的收入预期。但是不管土地价值高低，进城落户都意味着丧失土地权益，如果交易则承包地和宅基地的交易范围仅限于村集体或者试点地区较大一些的范围，这使得移民不敢轻易放弃土地和农民的身份。不仅如此，土地还是农村移民对家乡身份认同的一种标志，一旦失去家乡土地的权益，和家乡的情感联系就会被割裂，也就难以认同自己是家乡人。因此现行的土地承包制度使移民在融入城市时面临着巨大的退出成本，增加了对家乡的期待，也增加了思念，最终会增加移民的“乡愁”。

　　从制度角度剖析“乡愁”根源，有助于我们区分纯粹的情感和制度的影响，澄清相关的误区，为经济转型提供支持。而实证的检验，由于涉及流入城市和家乡，需要采用包含起终点信息的数据。为此，我们用包含起终点城市之间流量的各类“流”数据进行了尝试，采用对发布视频的跨省点赞、直播带货跨省购买订单量、城市之间的流动人口数量结合城市的落户门槛、老家是否有承包地等数据，检验城市融入、家乡牵挂和老乡数量对“乡愁”的影响。本文提出如下命题：城市跨省移民越多，越会增加对家乡的点赞；跨省移民所在城市的落户门槛越高，老家有承包地的比例越高，均会增加城市视频的跨省点赞；老乡数量增加在遭遇高落户门槛时会因“抱团取暖”而减少对家乡的点赞，在老家有承包地比例更高时会因共同的牵挂而增加对家乡的点赞。

　　本文希望检验移民的情感表达与城市和家乡制度环境的关系。城市发布视频的被点赞数量是一个较为稀缺的具有情感表达的指标，能够呈现视频观看者对视频的关注以及与发布者之间的互动。因此，本文采用视频被跨省点赞的数量来度量“乡愁”，在剔除了城市人口规模、经济发展状况、消费多样性水平等城市特征的影响之后，一个城市发布的视频被本市跨省移民点赞的数量，可以间接地度量“乡愁”。本文主要利用巨量引擎城市研究院从抖音上提取的公开数据进行分析，同时结合2015年小普查数据、2017年流动人口监测数据等数据，从城市和个体层面分析移民融入与“乡愁”。

　　抖音上的公开数据，提取后在城市层面加总，涵盖365个左右城市（含直辖市、地级市、盟、州），包含城市发布视频的点赞总数和分类型视频的点赞总数、视频被外省点赞数量，以及城市的直播带货订单总数和分类型的订单总数、直播带货外省支付订单总数等变量。为避免特殊月份的影响，数据提取时间覆盖2021年3月、6月、9月、11月四个月，所有数据均经过脱敏处理。我们进一步将四个月数据加总作为城市层面的年度数据。数据分成MCN和非MCN（以下简称nonMCN）两类账号。MCN（multi-channel network）账号通常由一个团队或一家企业来运营，有团队进行视频的传播和直播前后的营销，商业性质或者政府推广的性质会更重一些，甚至有公开招募人员对家乡发布的视频进行点赞的行为。nonMCN往往是“民间的”个人账号，团队生产性质较弱，反而更加能够反映家乡真实的风貌，对家乡nonMCN视频的点赞也更能反映普通人的思乡之情。

　　2015年小普查数据，全称“2015年全国1%人口抽样调查”数据。我们将样本聚焦在城市间迁移的劳动力，仅涵盖因“工作就业”原因离开户籍地的个体，且被访者年龄大于15周岁。我们区分了省内跨市流动和跨省流动的个体，不单独区分市内跨县（区）流动者。2017年流动人口监测数据，调查对象为在本地居住一个月及以上、非本区（市、县）户口的15周岁及以上流动人口，来本地目的以“生活、工作为主”，不含因“外出旅游、看病、出差及探亲等原因”来本地者。

　　（2015年城市i到城市j的跨省移民比例*城市j的落户门槛指数）。其中，n为跨省的城市数量；城市落户门槛指数使用张吉鹏和卢冲测算的120个城市落户门槛综合指数，考虑时间接近性，我们使用2014—2016年门槛指数与本数据匹配；“2015年城市i到城市j的跨省移民比例”采用2015年小普查中“城市i到城市j的跨省移民数量÷城市i跨省移民总数”进行计算。land表示i城市跨省移民家乡有承包地的比例（加权），构造方式为

　　为了缓解本市向外省的移民数量的内生性问题，我们也采用工具变量和两阶段最小二乘回归（2SLS）来做进一步的检验。工具变量（IV）具体的构造方式为2007年首批实现养老保险省级统筹的省份所包含的城市定义为1，其他的为0。Lu and Wei（2024）的研究显示省内养老保险一体化显著降低了城市的跨省移民，并且省内养老保险一体化又相对外生，不会通过其他渠道影响跨省点赞，同时符合工具变量的相关性和外生性假定。

　　其中，m为移民个体，i表示老家所在城市，j表示流入地所在城市；被解释变量Y是与老乡交往或者移民融入相关的指标；homie表示群体效应，用流入地城市的老乡数量进行度量；为排除起终点（老家和流入地）城市特殊的联系，我们控制了起终点城市固定效应θ；X是一系列控制变量，包括年龄、年龄平方项、性别、婚姻状态、户口性质、教育水平、流动范围、个体就业单位性质、小时工资；w为随机误差项。hukouthr和land分别表示流入地城市的落户门槛指数和移民个体在老家是否有承包地。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见表1。

　　我们首先考察了跨省移民和制度与跨省点赞之间的关系，发现跨省移民越多，对家乡的点赞越多；但是制度因素同时影响移民对家乡的点赞，落脚城市的落户门槛越高跨省移民对家乡的点赞越多，表示“乡愁”越浓，同时移民数量增加会促使移民“抱团取暖”，减少对家乡的点赞；家乡如果有承包地同样也会提高跨省移民对家乡的点赞，但是移民数量增加会增加老家有承包地对家乡点赞的影响。这些影响“乡愁”的制度因素也会对经济产生影响，表现为增加对家乡直播带货的购买。

　　回归结果显示（见表2），本市向外省的移民越多，城市发布的nonMCN视频被外省点赞的数量越大，即本文所度量的“乡愁”增加，但是这一现象在MCN视频中并不稳定，一个重要的原因是MCN视频更加有商业和行政的目的，点赞不一定能反映出普通移民的行为。我们的主要结果来自nonMCN视频的点赞，也可以排除现实中存在的MCN机构招募人员点赞家乡视频的现象。因为点赞和移民数量同时与城市的经济、人口和消费多样性相关，使回归结果产生偏误，所以回归时我们都控制了这些城市特征。因为结果存在一定程度的内生性，本文也采用城市所在省是否在2007年实现省内社保一体化作为跨省移民数量的工具变量（见模型部分的说明），两阶段最小二乘法的结果显示跨省移民数量增加会同时增加nonMCN和MCN视频的跨省点赞，显著性在10%左右，一阶段结果均显著，F值较大，不存在弱工具变量的问题。

　　当我们加入移民所在地的落户门槛指数和老家有承包地的比例后，两阶段最小二乘（2SLS）的结果与OLS的结果类似，本市向外省移民越多，越会增长本市发布的视频被外省点赞的数量，但是结果仅在nonMCN视频点赞上显著，家乡有承包地的比例越高，对家乡视频的点赞越多，但是移民所在城市落户门槛的影响或者为负（nonMCN）或者不显著（MCN）。不过这也说明，移民与点赞的关系是不是存在并不取决于是不是用工具变量法来削弱内生性。因此，我们进一步考虑用制度变量与移民数量的交互项来改变模型形式［第（3）—（5）和（8）—（10）列］，检验本市跨省移民的数量是否会通过群体行为对乡愁产生影响。结果如理论所推测，移民所在地落户门槛越高，移民对家乡的点赞越多，但是向外省的移民多的城市，移民对家乡的点赞有所减少，表现为“抱团取暖”“思乡减弱”；家乡有承包地增加移民对家乡的点赞，则主要存在于向外省移民比较多的城市，向外省移民越多反而增加了有承包地的移民对家乡的点赞，增加了共同的牵挂。

　　制度因素可能不仅仅影响移民的情绪，产生“乡愁”，也可能会有经济上的影响。以往的研究发现，流动人口的平均消费水平低于城镇居民，而且落户难不仅会抑制移民的消费，传导的结果还降低了本地居民的收入。为此，我们也以直播带货订单数量为被解释变量，分析了落户门槛和家乡承包地制度的影响。回归结果显示（见表5），总体而言，点赞并不一定带来购买，更多的是情绪价值，不管是nonMCN还是MCN的直播间，跨省移民数量和落户门槛对跨省直播带货的影响均不显著。但是，制度因素中“家乡有承包地”仍然会使移民增加对家乡直播带货的购买，产生一定的经济影响。

　　不仅跨省移民会通过对老家视频的点赞，表达自己的遭遇和情绪，移民也会通过类似的方式表达对所在城市的情感。因此，我们也考察了本市移民和城市融入及老家的土地制度对本市点赞和直播带货的影响，试图做一个反向的间接证明。同时，由于移民通过城市融入对点赞产生影响，本了一个近似机制检验的分析，利用流动人口的微观数据分析城市融入和土地制度对移民融入城市的影响，并且通过城市内老乡数量的效应观察是否存在“抱团取暖”现象。

　　我们把回归模型中的跨省移民数量换成了本市外来移民数量和本市非移民数量，通过2015年小普查数据中本市和非本市移民的比例配合2020年人口普查数据的城市常住人口数量进行计算。结果显示（见表6），本市的外来移民越多，对本市的点赞越多，但是外来移民的影响低于本地人，并且这种效应仅在MCN账号的视频点赞上显著。但是，无论是nonMCN视频还是MCN视频，落户门槛越高的城市，移民带来的点赞增加都有所减少。这意味着，尽管移民到一个城市后，会增加对本地的关注，但是当融入城市变得更加困难时，关注开始减弱。

　　既然城市的融入制度会影响本地移民对当地的关注，那这种效应可能也有经济上的影响。当我们进一步分析移民和制度对本市直播带货的影响时，的确发现外来移民数量增加会增加本地直播带货的购买，显著性接近10%，但是，外来移民比较多的城市，如果落户门槛越高，对本市直播带货的购买则越少，不管是特产还是一般商品都是如此，并且这种效应在nonMCN视频中更加明显。这意味着影响“乡愁”的城市融入制度也会对城市本地的消费产生影响，这为以往关于移民消费被抑制的研究补充了一个机制。

　　我们进一步利用微观数据检验城市落户门槛和移民老家有承包地是否会影响移民融入，做一个近似于机制的检验。结果与理论预期一致（表7），移民所在城市的落户门槛越高，则移民“业余时间跟老乡交往最多”的概率显著增加，同时“打算在本地的居留时间”和“城市融入水平”均显著下降。老家有承包地的移民“业余时间跟老乡交往最多”的概率更高，并且“打算在城市的居留时间”更短，但是对“城市融入水平”的影响并不显著。表7第（4）—（6）列交互项的结果也显示，城市落户门槛和老家有承包地的效应有微弱地相互加强。

　　从回归结果中我们也可以观察到“抱团取暖”的现象，移民所在城市里来自老家同一个县或者区的老乡人数增加，“业余时间跟老乡交往最多”的概率显著增加，打算在城市的居留时间也显著增加。但是老乡数量对“城市融入水平”的影响依然不显著。我们把老乡数量替换成老乡比例，或者把老乡人数、比例换成城市层面的人数、比例，或者同一方言区或方言片的人数、比例，或者用2015年人口普查计算的同一区县的人数、比例，同一城市的人数、比例，结果基本类似，只是零零散散有些系数不显著。

　　但是一直以来，都存在一个流行的误解，中国有千年的农耕传统和浓厚的乡土情结，因而城市化的进程与发达国家不一样，并预言中国有不少农民工将返乡定居，呈现大国小农的格局。但是我们需要追问，人们表现出的乡土情结和“乡愁”是否仅仅是城市化进程中的一段过程，会随着移民在城市的融入和家乡牵绊的减少而逐渐减弱？只有将制度因素形成的乡愁排除之后，其余的才是社会变迁中留存的自然情感。为此，本文在观念和社会转型的框架下将乡愁的制度来源与剩余的情感因素进行了分离。我们认为，增加城市融入的制度会减少乡愁并增加移民定居的愿望，而家乡的土地等制度会使移民产生牵挂，增加乡愁。

　　为了验证理论逻辑是否正确，本文采用巨量引擎城市研究院从抖音上提取的公开数据进行了检验。我们用对家乡的跨省点赞来度量与“乡愁”有关的行为，并分析制度对它的影响。研究发现，城市跨省移民越多则家乡发布视频被外省的点赞数也越多，如果移民在落脚城市的平均落户门槛越高，对家乡的点赞会更多，增加乡愁，但是在跨省移民更多的城市，落户门槛增加乡愁的效应有所减弱，出现老乡“抱团取暖”的现象，而如果移民在老家有承包地的比例越高，对家乡的点赞也会更多，同样增加乡愁，但是在跨省移民越多的城市，点赞会有所增加，因为共同的牵挂而增加乡愁。我们进一步用流动人口监测数据间接检验了机制，发现城市更高的落户门槛和家乡有承包地，减少了移民融入并增加了与老乡交往，但是在老乡比较多的城市，与老乡交往概率增加并增加城市融入。最后，影响“乡愁”的制度也出现了一些经济上的影响，表现为增加对家乡直播带货的购买。如果一个城市落户门槛越高，同样也会减少移民对本地视频的点赞并且减少移民对本地直播带货的购买。